【燃晚】本座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？
❀结局改写预警！不喜勿入
❀上篇合集内自寻
❀虐狗使我快乐
今日是个雪天。
红莲水榭的那一池红莲，仍开的妖艳，充满着生气，总让踏仙君觉得是不是这些红莲夺走了本属于红莲水榭主人的生机。不然，那人怎么会昏迷一月，总不愿转醒。
踏仙君如往常一般进了楚晚宁的卧室，拨开一层层的床幔，却发现楚晚宁竟然已经睁了眼，眼神空洞的盯着床顶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见踏仙君进来，也懒得分给他一分眼色。
踏仙君一看他那模样就来气，捏住楚晚宁下巴强行让人看着自己，“总算愿意醒了？嗯？”
楚晚宁没接话，只是垂下眼帘，似乎连看一眼踏仙君都不愿。
“把药喝了。”踏仙君压着火气，明白这个时候不该和楚晚宁计较太多，他等了楚晚宁三十多天，等到窗外白雪纷扬十里寒塘，甚至一度快要失去这人……他恨着楚晚宁固然不错，但是生是死，也应该是他来定夺。
他还要让楚晚宁看着这个天下一点点覆灭，把他囚禁在床上做自己的身下臣。
楚晚宁没动，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被单，却又因为十指上的伤口缩了回来
“识相点，别逼我灌你。”踏仙君把药碗往前送了几分，放到了楚晚宁唇边。楚晚宁这才接过了碗，望着漆黑的药汁，嗅到了浓厚的草药味。
“你没必要救我回来的。”
楚晚宁一直没明白，他的徒弟墨微雨，到底是如何走到今日的。那个会为了保护蚯蚓蹲在地上的孩子，什么时候就开始变了呢。是他管教无方，是他害了墨燃。落到如今这步田地，也无可厚非。
无论是囚禁水牢，还是生生拔去指甲刺入荆棘钉，他都认了。他明白墨燃是恨着他的，如果他的死可以磨去一点墨燃的戾气，也算是死得其所。可他不明白，不明白在他遍体鳞伤的时候，这人却又不惜一切把自己救回来。
楚晚宁端着碗，抿了一口药汁，努力了很久才堪堪把一口药吞了下去。他的十指还带着伤，现在尚裹着浸了药的纱布。
他这句话一说出口，一边坐着的踏仙君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火气，猛地一掼，连着一碗药把楚晚宁摁倒在床上。踏仙君一手卡住楚晚宁的双手，几乎是脸贴着脸，恶狠狠地在楚晚宁耳边道：“楚晚宁，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？你好好想想，你这一生，有多少人因你而死？师昧为了你和你一起去修补结界，到头来濒死之时也得不到你的一分目光。宋秋桐也死了，因为你不愿意醒本座罚她在雪天跪着活活冻死。还有天下死了那么多人，死生之巅一个活口也没留，归根到底是不是因为你教出了本座这么一个好徒弟？你说啊！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楚晚宁不知道该如何接话，一碗汤药倾倒在锦被上也无心理会，最后只能说出最苍白的话语。他被踏仙君制住，只能抬头看着踏仙君，发现他面目狰狞，眼上也染上了红血丝，眉目间却隐隐有几分快意。
“你对不起什么？对不起你没能救师昧？对不起没能守护苍生？对不起你没能挽回死生之巅？还是对不起你没能陪在薛蒙身边？”
踏仙君只觉得越说越痛快，他看到楚晚宁眸子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，就觉得自己好像取得了什么胜利一般。
“……墨燃……”
踏仙君刺人又辛辣的语言戛然而止，连控着楚晚宁的手都不经意间松了几分。
“别说了，别……咳咳咳……”楚晚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，竟是把踏仙君推开了，然后伏在了床边，剧烈的咳嗽起来。
踏仙君被他推到一边，咬着牙冷眼看着楚晚宁一声声咳着，看着他难受得用手攥紧了胸前的衣襟也无动于衷。
楚晚宁只觉得整个胸腔里好像被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堵住，什么东西都闷在胸口无法散去，气血翻涌，声带似乎都要被撕裂开来。刚刚服下去的汤药的苦涩气息这会还萦绕在唇齿间，到了最后，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来。
这口血像是打开了阀门一般，之后的每一声咳嗽，都要伴随着一缕鲜血的流出。踏仙君这才慌了神，之前的恶言相向刻薄冷语全都消失了干净，立刻过去抚着楚晚宁的背脊顺着他的筋脉往里输送灵力。
楚晚宁吐出的鲜血殷红，仿若荒原上开遍的罂粟花，他好像是要把这半生所有苦楚，所有不舍，以及他那份小心翼翼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很多年，无法言说又见不得天日的爱意，连同最后一丝的希望，全都吐了个干净。
一个人轮回一世，干干净净的来尘世走一遭，又干干净净的踏入奈何桥再入轮回，往往复复，生生不息，向来如此。
他痛极又累极，面颊上却丝毫不像个将去之人，红润得越发不自然，更像是这些日子从来没有卧病在床过一样。
或许是墨燃分给他的灵力起了几分作用，又或许是该丢掉的东西都已经丢完，楚晚宁的口中再也漫不出鲜血。他任凭踏仙君一点点顺着他的青丝，良久之后，才伸手去抹了唇边还残留着的一滴血珠，手背上的血迹被踏仙君看到，立刻就被他召唤出的灵泉洗去了。
楚晚宁似乎明白了过来——万物之灵，总是会在生命之火将熄之前，把自己的光芒燃烧到最烈，最后又跌入深渊，自此万劫不复。
“晚宁，没事的……医修马上就过来了，你……”踏仙君不知道的是，他说这句话时，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里的焦急与害怕。
楚晚宁没接他的话，最后把目光投向了窗户，却只得从拉上的帘子后窥得一点天光。
“让我出去吧，出去看看。”楚晚宁轻轻地说，未曾把目光转向踏仙君，更像是在喃喃自语，“海棠花开了吗？”
踏仙君把楚晚宁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，握着楚晚宁的一只手，源源不断的灵力沉入楚晚宁身体里，就像是泥牛入海，没有一丝涟漪。他没由来的感到焦虑和恐惧，感受到楚晚宁居然要挣扎着下床，更是愤怒：“天寒地冻的，哪来什么海棠花？躺好，好好休息。”
“没有么……”楚晚宁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就全部散去了，软软的靠在踏仙君臂弯里——这几乎是他们纠缠十余年来，为数不多的温存的时刻了。
可他不信——他明明是看见有一只稚嫩的、属于孩童的手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朵海棠花，往前做了一个递的动作，却在顷刻间又迅速消散了。
他总觉得这一幕分外熟悉，猛然惊觉原来墨燃无知折下的那支，属于王夫人的珍贵海棠花，大抵是要送给自己的。也许曾有一段时间，也不仅仅只是他心悦着墨燃，可是他太过愚钝也太过怯懦，他明白的太晚了，将墨燃的一点爱意，一分真心，用天问狠狠的抽落进了泥泞里。
这是他亲手扼杀的，怨不了谁。
“你若真的想要，也不是没有。”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，接着，一只手如当年一般递了过来，手指间还拈着一朵灵力凝成的，开得极美的海棠花。
楚晚宁愣了一下，然后便不自觉的笑了——是踏仙君从未见过的，无比动人的笑。他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些许，于是更像是踏仙君手里的海棠花瓣一样，如此青涩又娇艳。
楚晚宁有点吃力的伸出手，想要接过这朵海棠花，可就在他缠绕着白纱布的指尖触碰到一片花瓣时，他的手就毫无征兆的、重重的跌在了床上，只留眼中一颗晶莹泪珠氤氲而下。
“楚晚宁！”
斯人已逝，不可归来。
楚晚宁还是没能得到墨燃送给他的海棠花枝，从来没有过。
以后也不会有了。
——
踏仙君把把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，然后把自己关在红莲水榭整整七日。
他用心的擦去楚晚宁唇边的血迹，又用清洁术将床榻清理干净，从不间断的握着楚晚宁一点点冰冷下去的手输送着灵力。
楚晚宁睡着了。或许是不想见到他，所以暂时就不愿意醒来了。
他一遍遍的咒骂着楚晚宁，又一遍遍的描摹楚晚宁的容颜。
北斗仙尊。晚夜玉衡。师尊。楚晚宁。晚宁。
到了最后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唤着沉沉睡着的人的名字，期望他可以回应自己一声。
知道第七日晚上，刘叔不顾他的禁令，擅自向红莲水榭的结界内传了音：“陛下，楚宗师，好像在孟婆堂里。”
刘叔的话音刚落，踏仙君的身影就从红莲水榭里消失了。
“楚晚宁！你做什么？”
那个本应躺在红莲水榭里的人如今活生生的站在了他面前，细看之下，又好像有哪里不同了。这人穿着一贯的素衣白裳，却闭着眼在灶台上找着什么。
踏仙君没来得及去看，率先拉住了楚晚宁的手臂把他往怀里带了带，像是捧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。楚晚宁被他拉得趔趄了一下，手上忙活的东西就掉到了地上——那是一只圆滚滚的抄手，显然是楚晚宁刚刚包好的。
“你做什么？”楚晚宁竟然对他的动作也不恼，只是反问他。若是在平日，楚晚宁应该是要抬手准备扇他巴掌的。
“给墨燃做的，别闹了。”楚晚宁在踏仙君怀里轻轻挣扎了一下。
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踏仙君让他挣扎开，楚晚宁蹲下身，把那只抄手捡起来扔到一边，重新包了一个，和被丢掉的那个模样毫无分别。然后，他便把一碗已经包好的抄手，倒进预备煮开了的水的锅里。
踏仙君只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。这不应该是楚晚宁会做的事。他不该再一次亵渎了师昧和那碗红油抄手。他甚至有些怀疑面前这个楚晚宁是其他人假扮来害他的了，于是凝气在指尖，往面前的“楚晚宁”的后心处伸了过去。
楚晚宁却突然在这时转了身，仍是闭着眼睛的。踏仙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——这个楚晚宁的十指是没有受伤的。可他的指尖，像是没了实体，虚虚的像笼着一层烟霾。
“师昧，待会儿你帮我把抄手给墨燃送过去吧。”楚晚宁道，【“昨日我罚得他那么重，该恨我了。听薛蒙说他一直都不肯吃东西，你送过去给他的时候，就不要说是我做的了。他要知道，怕不会愿意吃。”】
楚晚宁把他误认成了师昧！
往事在他面前一点点展开。师昧，师尊，抄手。
踏仙君不忍往后退了一步，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楚晚宁。
他似乎是明白了所有的事情，却又不敢勘破。
“师昧？你怎么了？怎么不说话？”楚晚宁的话音很温柔，温柔得不像楚晚宁。
踏仙君觉得自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，只记得自己说了一句“好。”
楚晚宁得到回应之后，这才转身回去，把抄手盛出来，装在碗盏里。碧绿葱丝，奶色汤汁，红油浇头，最后把碗递给了踏仙君。
“麻烦你了。”他轻轻地说道。
下一刻，踏仙君就看见楚晚宁的身体，开始一点点化为微光，消散在了空气之中。
“别走！”踏仙君把手中的抄手搁在桌上，伸出手去，想拉住楚晚宁的手，可他什么也没抓到。
什么也没留住。
他这时才反应过来，那根本不是楚晚宁本人。人生来分三魂七魄，其中的三魂，是人魂、地魂、识魂。一人身死，魂魄未散，入地府轮回，又在头七之时，三魂中的人魂从地府回到人间，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他或者留恋或者厌恶的尘世。
他见到的，是楚晚宁的人魂。
【楚晚宁这一缕人魂，失了双目，亦辨不清身边人的嗓音，甚至不知今夕何夕。
他重返凡间，大约是生前觉得一件事做的不好，做错了，觉得遗憾。
想要弥补。】
他见到的这一抹极尽温柔的人魂，本来就是楚晚宁小心翼翼藏在看似坚硬外壳下的柔软内心。
可他没有早点发现，又或是从来没有注意到过。
于是他什么也得不到了。
他得不到楚晚宁的抄手了。
从今往后，再没人陪他走接下来的路了。
——end.——
注：【】内为原文。
0.5：本座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？
评论(136)